电子游戏股是中国下一次软实力收购

一部备受期待的《西游记》改编作品展现了一种艺术形式和共产党影响力的演变

2020年8月，杭州开发商游戏科学发布了他们即将推出的动作冒险视频游戏《黑神话：悟空》的首个预告片。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将控制猴王孙悟空，他是16世纪中国小说《西游记》中的变形、飞行、除妖的反英雄角色。

仅仅一天之内，《黑神话》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预告片展示了这只猴子与天堂军队对峙的场面，他挥舞着能够随意调整大小的神奇法杖如意金箍棒，吸引了中国视频分享网站Bilibili上超过1000万的点击量，YouTube上还有200万的点击量，吸引了IGN、PC Gamer等领先的视频游戏刊物的全力关注。

与大多数游戏开发商不同，游戏科学在将预告片放到互联网上之前没有与这些刊物分享。这可能是因为这段视频并不是为了宣传游戏，该游戏尚未完成，离发布还有几年的时间。正如记者Khee Hoon Chan在2023年3月的电子游戏杂志Polygon中所写的那样，这实际上是为了吸引新的员工。

尽管《黑神话》的质量似乎与当今最大最好的游戏不相上下，但游戏科学的员工不到30人，只是全球巨头育碧、任天堂或以黑暗幻想背景、史诗级BOSS战和神秘叙事为特色的领域定义游戏公司FromSoftware的部分员工的一小部分。黑神话的主要灵感来源。

根据陈先生的说法，Game Science的许多员工之前在中国科技巨头腾讯工作过，该公司的游戏部门主要以免费手机游戏和游戏内购买为特点，包括一项基于《西游记》的项目。

梦想着制作一款大规模、高成本的主机游戏，能够对吴承恩的经典故事进行恰当展现，并与日本、欧洲和美国制作的AAA游戏齐肩而立，他们离开腾讯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旅程，这一旅程将永远改变中国游戏产业。（AAA是对来自大中型开发商、拥有庞大团队和更大营销预算的备受期待的游戏的非正式称呼，相当于电子游戏领域的好莱坞大片）

这确实奏效。《黑暗神话：悟空》预定于2024年8月20日发布，而目前正在开发的不止这一款大作。中国雄心勃勃、技术精湛、以叙事为主的单人游戏作品数量之多，例如《达巴：水疤之地》、《剑士恋：谢云流的故事》、《遇风之所》和《幻影刃零》，表明中国电子游戏行业正努力爬升到与日本和西方同行的水平。如果成功实现这种飞跃，北京有望获得美国历史上没有同等程度享有的软实力。

尽管中国软实力经常在与一带一路倡议及其伴随的双边援助计划联系在一起讨论，但其影响力远不止局限于经济和基础设施，还包括从奥林匹克运动员表现到推广中文学校和与外国高校交流项目等方方面面。艺术和娱乐领域，包括电影、电视和电子游戏，因其迄今为止未被挖掘的潜力而脱颖而出。

虽然美国电影《功夫熊猫》和诸如《魔兽世界：熊猫人之谜》之类以中国神话为题材的拓展包在中国取得了巨大成功，但中国娱乐产业要想在国际观众中取得同等成就却明显更为困难，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中国作品深植于本地文化和方言。借助游戏机制的通用语言，电子游戏有望填补中国电影业留下的空白。

在政治上，像黑神话这样的中国溢价游戏也承诺提升中国游戏行业的国际地位，并进而提升整个社会的地位。“推动像悟空这样的游戏的发展是民族主义情绪，由中国国家宣传促进，即‘我们中国人和外国人一样优秀（甚至更好），所以无论外国人取得什么成就，我们也可以取得’，”亚利桑那大学东亚研究系博士生Yanchen Zhang告诉New Lines。

如果实现习近平主席的‘中国梦’国家复兴和国际地位的中心努力是‘讲好中国故事’，正如主席所说，那么中国共产党（CCP）所期待的大使不会有比黑神话更好的了，其即将到来的发布备受全球数百万人期待。

尽管政府没有直接参与黑神话等游戏的创作，也不参与流行的手游原神的制作，但仍然在其发展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中国政府通过向游戏开发者发放许可证来控制游戏行业，从而确定在任何特定时间内可以生产的游戏数量。考虑到许可证的有限数量（根据Chan的说法，目前限制在大约1200个），以及正在制作但最终数量未知的AAA游戏的增长，可以说CCP积极而日益增长地促进溢价游戏，而这是以牺牲手游为代价的。

中国电子游戏市场的现今发展可以追溯到世纪之初，2000年，那时CCP禁止外国游戏主机并审查了对暴力和性描绘，以保护中国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对PlayStation、Xbox和任天堂游戏主机的禁止使中国游戏开发商局限于PC、浏览器和手机。尽管出于公共安全考虑实施了这些限制，但在经济上也是有道理的。浏览器和手机的处理能力远不及游戏主机，为这些平台开发游戏成本更低，同时也更容易进行市场推广。大多数浏览器和手机游戏可以免费玩，所有收入都来自于购买额外服装、武器、关卡和其他资产的游戏内消费，使它们比游戏主机游戏更具有吸引力。

这一禁令在2015年被解除，这一举措也被视为经济方面的举措，尽管这也是关于创造和出口中国游戏所获得潜在利润的问题。当时，文化部表示未来游戏将受到政府审查。尽管过去有限制，中国仍然是中国和美国电子游戏开发商的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市场，2023年销售额接近420亿美元，同比增长13.95%。（根据公司报告，中国对于暴雪游戏《魔兽世界》的收入约占开发商收入的10%，而据BBC报道，该游戏的2016年电影改编在中国上映的五天内就创下超过15600万美元的票房。）

尽管大多数手机游戏主要在中国和其他东亚国家玩，在一些游戏成为全球热门之后，其中最成功的是《原神》。这是一款免费游玩的、以动漫为灵感的、开放世界角色扮演游戏，玩家可以组队打怪兽和解谜。该游戏是由总部位于上海的米哈游工作室开发，于2020年发布，首年收入超过35亿美元，击败了美国游戏《堡垒之夜》。在最初两个月，该游戏月收入的近70%来自中国以外，估计有20%来自美国，根据2020年12月数据分析公司Sensor Tower的报告。由于其国际知名度，《原神》已成为中国具有说服力的软实力的一个不太可能的来源，正在在北京和西方之间架起桥梁，并将中国塑造成一个值得喜爱而不是害怕的国家。

“尽管《原神》有争议地借鉴日本游戏系列《塞尔达传说》，并融入了日本文化元素，《原神》包含了大量中国文化元素，”牛津大学亚洲研究的博士生宋唐在2023年2月的《外交家》上写道，解释了玩家如何以一种轻松随意的方式了解中国语言和文化。该游戏作为软实力的传达方式，在中国公民心目中得到认可，微博和哔哩哔哩的用户纷纷涌向展示西方玩家积极反应的帖子：“一篇帖子在国外论坛上走红，”汤的一段视频介绍说。“外国玩家被中国的美丽所震撼。”

对于CCP的成员来说，《原神》的受欢迎程度不言而喻。中国商务部将米哈游（miHoYo）列入2021-2022年度文化出口重点企业和重点项目名单。《唐娘》援引复旦大学教授张维为的一篇2023年采访中的话说：“玩这款游戏的外国人会觉得中国不是一个封闭的国家，不是一个落后的国家，而是一个文化水平非常高、现代化水平非常高的国家。”

考虑到《原神》的国际成功以及中国在2015年之后对其视频游戏行业投入的资金和资源数量，令人惊讶的是，到2021年，中国政府再次开始对该行业实施限制。除了限制未成年人在周五、周末和公共假日每天游戏时间为一小时外，共产党以国家媒体机构《经济信息报》上的一篇社论为支持，将游戏称为“精神鸦片”，通过监管抽奖箱的使用来通过法律来限制。抽奖箱是一种争议性和关键的电子游戏元素，可以通过真实货币购买，包含潜在有价值的资产。它们在《堡垒之夜》、《原神》和无数其他手机游戏中使用，它们既赚钱又令人上瘾，也是不道德的，父母和议员将其视为一种赌博行为。

尽管中国对战利品箱的限制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仿效比利时和荷兰等其他国家所推出的措施，但中国庞大的手机游戏市场规模转化为显著的财务损失，腾讯控股股票暴跌10.3％，中国游戏市场整体缩水大约$1000亿，进一步加剧了该国正在经历的住房危机所带来的经济困境。

然而，尽管评论界将这些规定描述为对中国视频游戏产业发展的阻碍，实际上它们更多地意味着战略的转变。随着基于廉价抽奖箱的手机游戏市场关闭，以《黑暗神话：悟空》为代表的享有声望的叙事驱动游戏的道路也因此打开了。

这种转变的原因不仅是政治的，也是经济的。随着中国公民变得更加富裕，玩家的偏好自然而然地从免费的手机游戏转向具有改进图形、电影级展现和精细玩法的“溢价”游戏体验，这在已经被原神克隆游戏过度饱和的市场中将表现出色。除此之外，在2015年中国开发商没有掌握制作这种溢价游戏体验的技能或知识，多年来日本和西方公司的外包已经为他们准备好制作同等质量的游戏。

像《黑瞎子岛》这样的溢价游戏展示了中国游戏开发商不仅有能力打造最先进的计算机图形和照片级光影效果，还能够将这些技术成就应用到别出心裁的角色设计和好莱坞级的展现中。他们创造了充满风格、氛围以及众多中国地标的虚拟世界，包括重庆的大足石刻、天津的观音阁和天水的麦积山石窟，仅举几例。

就软实力而言，基于叙事的游戏也为基于中国文化和历史的叙事提供了更多机会。由Keyframe Studio开发的即将推出的《风起洛阳》是一款受《黑暗之魂》启发的动作冒险游戏，背景设定在唐朝武则天时期（公元690-705年）。《三国赵云》是Zuijiangyue Game推出的策略游戏，玩家扮演的是晚汉末年的真实军事将领。《西游记》作为《黑瞎子岛：悟空》的原作，也许是中国文学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尤其是孙悟空已经演变成跨文化的原型，启发了各种现代动作英雄，从日本的孙悟空（《龙珠Z》）和蒙其·D·鲁夫（《航海王》），到美国的昂（《降临神通:最后的气宗》）。《西游记》在中国境内在毛泽东执政前后都备受喜爱，共产党文学评论家将猴王对玉帝及其众神的反抗视为“无产阶级革命斗士的胜利”。在中国，黑瞎子岛跟随一波现实电影和动画电视节目的热潮，为现代观众改编了成昌恩的经典作品。

中共对流行电子游戏的兴趣非常大，甚至可能会减少对游戏的审查。尽管像黑神话这样的游戏不太可能对敏感话题如天安门事件或北京对西藏的占领发表评论（根据国家法规，不论玩家是否在中国境内或境外，这些事件的任何提及都会自动变成《原神》游戏内聊天的星号），但它们具有远远超过以往年份中国游戏的暴力程度。

“悟空电影通过了审查机制，其中包含了很多血腥等元素，这表明它受到了中国审查制度中的双重标准的支持，”言晨解释说，一些电影和电视剧之所以能够通过审查，是因为它们符合中国高层官员的利益。

黑神话之中的一些对话，通过后续预告片将其分享，似乎也与中共希望在公民身上灌输的价值观背道而驰。“你应该杀戮，以免引起争端，”一个像佛陀一样的形象告诉悟空，敦促玩家投入其反英雄分身所提供的权力幻想之中。“你应该说不实话，以激发和诱导他人。沉醉于美酒之中，以舒缓内心和情感的纠缠。”

与任何其他即将发布的中国AAA游戏相比，黑神话表明中国对软实力的投资正在取得成效。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将北京与亚洲内外各发展中国家连接在一起，黑神话等游戏在西方宣传中国的文化和历史。再次，美猴王做到了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