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留在牌桌上。
作者 | 柴旭晨
編輯 | 周智宇
總被詬病花錢大手大腳、戰線過長、“不太務實”的李斌，在今年蔚來銷量企穩回升後，終於扳回一城。而他的野心，是要徹底顛覆高端市場，併爲此謀變佈局。
7月27日，蔚來接連放出技術“大招”：流片成功的5納米智駕芯片“神璣”、全域系統SkyOS、GPT加持的Banyan 3車機、全新的智駕“世界模型”以及二代蔚來手機。
李斌把舞臺“C位”交給了AI，這將是蔚來下半場實現脫胎換骨的立命之本。
事實上，“只有成爲‘AI大拿’才能造好車”，已然成爲馬斯克、何小鵬、李想這些新勢力玩家，對汽車行業下半場的共鳴，並在相關技術上不斷賽跑。
在會後的訪談中，蔚來董事長李斌首先就指出，外界認爲蔚來“燒錢低效”是個誤解。
“我們現在六、七成的投入都是基礎研發費用，它不是針對某款車型或某個（子）品牌，所有產品都可以用。這種研發效率其實非常高，蔚來即使年銷達到一千萬台，這部分投入也不會增加太多”。
在李斌看來，現在路上跑的很多智能汽車各部分操作系統都比較割裂，在信息流轉、共享、決策上都會產生時延，並不高效。
所以蔚來四年前就決定要自己從頭造一套全域汽車系統，並且還能在不同車系間複用。“2019年我們公司很難，2020年恢復些元氣後就下決心做這套架構”，李斌向華爾街見聞透露。
全域研發爲後期發展提速，打下基礎，蔚來總裁秦力洪也解釋，這是爲了讓蔚來接下來能夠在高端市場更有競爭力。
“現有BBA油車用戶裏，可能已經有超過30%決定下一輛車嘗試新能源，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但問題是哪個品牌會成爲他們的首選？”
在秦力洪看來，想在高端市場站住腳，沒有“一招鮮吃遍天”的可能，豪華車用戶都是綜合性要求頗高的群體。
不過，李斌也坦言這樣的長期主義非常考驗定力，“這些事情一上來可能會覺得投錢太多，不是一般企業都願意做，也不是每個公司都能最後活着，看到成效的那一天”。但他篤信，一旦開始越往後會跑得越輕鬆。
李斌透露，蔚來在30萬以上的高端的市場份額已經佔到了50、60%。並且從子品牌樂道L60和蔚來的旗艦ET9開始，這套搭建數年的智能平台，也已開始展現作用。
但在業內人士和部分消費者看來，蔚來長期在“看不見”的核心部分着力，似乎並不討喜。李斌也坦言蔚來吃了這方面的虧。
“我們有想得不夠全面的地方，教訓不少”。李斌直言，“那就改，你看樂道L60冰箱彩電大沙發、安全舒適大空間都搞上了，主打一個聽勸”。
顯然，李斌在改變市場的同時，也在被市場所改變。相互磨合就是爲了蔚來之後能跳脫出現有圈層，成爲汽車巨頭之一。
蔚來的這盤大棋終於走到突圍的拐點，長久的鋪墊等來了“變現”時刻。
只不過在風譎雲詭的市場環境下，友商們和華爲、小米等半路殺出的科技玩家，都在時刻改變汽車市場的格局。把天花板設定足夠高的蔚來，能否順利地在鉅變中完成它的宏偉藍圖，這是市場最關心的問題。
相信不會一日出奇蹟的李斌，還得腳踏實地地走好每一步，最後才有可能成功登頂。
以下是華爾街見聞與蔚來董事長李斌、蔚來總裁秦力洪的對話實錄（經編輯）：
問：蔚來這麼多研發投入會不會影響盈利計劃？
李斌：研發費用是高度複用的，傳統所講的平台和現在的平台不是一個量級。整車操作系統，我們在不同品牌上的使用其實可以降低很多研發成本。
而一般企業不太願意這麼做，大部分企業還是零部件思維，但是智能汽車企業應該是分層解耦的思路。蔚來的追求一直比較極致，目前電池包和車已經解耦了，如果電池高壓平台穩定下來，四五代車型都能用一樣的電池包。
所以蔚來即使賣到一年一千萬台，在基礎研發方面的這種投入也不會增加太多，這就是智能化和電動化方面平台化做得好的益處。今天樂道包括ET9，逐步地會讓大家看到它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問：這次全域系統規劃發佈後，內部對接下來上量爆發時間點的預測？
李斌：有些技術確實會有一個躍遷，這些體驗更多還是基於大模型的AI能力方面。像今天講的智駕世界模型、時空模型都是在競爭的最前沿。
我們非常強調群體智能，它會在一兩年內給我們帶來很多驚喜，不管在語言模型還是多模態模型，還是在世界模型。總的來說，它收斂聚焦的成效是非常快的。
問：蔚來爲什麼不怎麼做一些比較顯性的價值創造，不會覺得有些吃虧嗎？
李斌：會的。但是產品定義不同，對於一些高感知的功能和配置，在產品定義確實不夠全面，我們有很多經驗和教訓。
你比如樂道 L60 大彩電大沙發都有了，單電機也做了，主打聽勸。只不過要做安全、空間效率、成本結構和換電什麼的，還得比拼底層能力。
問：現階段怎麼看“智駕護城河”的說法？
李斌：大家都在跑馬拉松，路還很長。你看換電這件事我都不敢說我們有護城河。中國汽車競爭如此激烈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全力以赴，按照自己理解的邏輯，堅決的狠搞。
問：現在蔚來增換購裏有一半是BBA車主，你們是怎麼做到的？技術創新還能帶來多大收益和變化？
秦力洪：的確大部分蔚來車主都是傳統高端油車來的。
他們選擇蔚來有幾個主要原因。首先，蔚來是唯一沒有里程焦慮的純電車，充換電體系非常成熟。很多油車用戶轉到純電還是有焦慮；其次，蔚來的品牌和文化、格調和姿態，都是比較吸引人的，軟性層面的東西讓油車用戶精神層面沒有覺得消費降級。
我們做了個調研，BBA有超過30%的車主準備下一輛車試試新能源。但高端品牌的特點，是沒有一招鮮，所以高端車要求格調和姿態，蔚來有信心承接這一部分用戶。
問：蔚來怎麼看待現在行業的卷？
秦力洪：我們5月以來月銷量保持在2萬左右，目前看來這個臺階站地比較穩。
汽車協會領導問，你們高質量發展很多，但是低質量內卷也不少，怎麼避免低質量卷。我就舉手說可不可以不發周榜，汽車行業已經非常捲了，雖然內部工作精確到每天很正常，但卷周榜就會加劇大家內心的焦慮，不利於行業健康發展。
而且我們不做銷量預測，也不會做一些未經審計的銷量統計。蔚來從來沒有授權給別人發佈周銷量，所以第三方在發一些榜單的時候，能不能把我們摳出來。
李斌：即便我們做到第一名的時候，我們也不會發周榜。
問：蔚來會不會追趕這波Robotaxi浪潮？
李斌：我們永遠不做 Robotaxi。智駕的價值，不是把辛辛苦苦的專車司機工作搞沒，而是解放精力，讓開車不那麼累而且更安全。其實Robotaxi 一點都不鼓舞人心，我也不覺得是個大生意。
在共享交通這方面我有發言權。交通是個社會問題，不是單純技術問題。如果 Robotaxi 技術成熟了，它也不是個可持續的生意。因爲如果要滿足用車需求，需要很高數量的車，當時摩拜和OFO打的時候，海量投放的自行車都成了炮灰。
所以，不去加限制的話，馬路上都被車塞滿了。我不需要產一輛車出來，賣不掉就去拉活，這根本掙不到錢。
所以，無人出租車也不能取代交通量的問題，一座城市容納汽車數量是有限的，Robotaxi 不會像雲服務那樣無邊界地擴張，醒醒吧！
問：蔚來的智駕或AI在行業裏達到了怎樣的水平？
李斌：真實的蔚來很多人不了解，而且現在傳播環境裏，經常被友商貼標籤，如果不主動講，就會被消費被內涵，甚至影響品牌、銷量和用戶感受。
蔚來經常被帶節奏。有人會說你服務好，但有啥用。其實我們服務做得好，不代表技術就不行；換電做得好，不代表充電不行。
所以我們去年決定做 NIO IN，把蔚來真實的底色告訴大家是技術，是研發，我們投了很多錢，要把我們底層的想法、思考和進展公開，希望對我們誤解的人越少越好。
問：蔚來做手機的長期規劃是什麼？
李斌：以前投資人覺得這是不是不務正業，分散精力。但今天的手機產業鏈很成熟，和十年前不一樣，我們團隊裏 80% 的人都做軟件，專注做好軟件體驗，硬件這部分，公司內能力是共用的。
手機研發投入是一個固定費用，我們每年只做一款。所以和車的連接體驗就很好了。蔚來堅持提供一款真正純淨的手機，有時候限量也是一種競爭力。
問：蔚來認爲在研發上應該要有多大規模的投入，才能夠有競爭力？
李斌：其實我們的效率非常高，去年我們4個月交付了5款全新的車型，在30萬以上的高端的市場份額佔到了50%-60%。很快樂道就要出來了，在它的細分市場肯定有非常好的表現。
我們每個季度 30 億元研發費用，每年差不多 100 億元研發費用，其中60%-70%在基礎研發方面。這樣的投入能讓我們能有參與決賽的資格。蔚來在各個方面，給用戶設定的天花板是足夠高，將來會釋放出巨大作用。
車是用15年的產品，包括特斯拉2018年說的很多事今天還在做交付。Banyan3.0在今年三季度會發布，智駕芯片的作用要明年的一季度才可以發揮出來。
總的來說，儘快交付，讓大家感受到技術的魅力，並有好的體驗，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但沒有什麼是一天可以出奇跡的。